約莫在2024年9月下旬,五木在YouTube頻道簡介上寫著「音樂、戲劇斜槓饒舌歌手」,上傳一段5分鐘左右的生活vlog,標題簡潔直白寫著「金鐘入圍當下」。影片裡他從不可置信、心情激動,再到看見那天來探他班的MV導演程庭裕,五木講話已經有點語無論次,不斷對著鏡頭,指著程庭裕說:「是他教我演戲的!是他教我演戲的!」愈講眼眶愈紅,終於他還是忍不住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白毛巾,胡亂擦去眼角淚水。

五木(右)及教他演戲的MV導演程庭裕,剛好金鐘入圍那天來探班

他自己也沒想到,原先是做音樂的人,怎麼就去演了戲,演一演還演出心得、演到入圍金鐘獎迷你劇集(電視電影)最具潛力新人獎。之前有媒體稱他是「被饒舌耽誤的演員」,有沒有被耽誤這件事雖然難以斷定,但說自己是演員,五木現在更有底氣了。

心裡的黑暗面是表演時的利器,角色可以盡情地釋放自己

「一開始是因為工作認識庭裕,那時候我大概已經做了五年音樂,但從來沒有演過戲,一直覺得那是另一個專業,所以他敢來找我演戲,真的很大膽。」五木說起最初帶上自己踏上表演這條路的貴人,就是MV導演程庭裕。據程庭裕的說法,當時一看到草屯囝仔〈救人喔〉MV裡的角頭角色,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五木,於是傳訊息邀約,五木原本還懷疑對方在開玩笑,但程庭裕態度認真,五木心想應該蠻好玩的,他也就這麼答應了。

原先是饒舌歌手的五木,沒想過自己可以表演

「我後來發現我有很多重大的決定,當下其實想得很簡單。」五木回憶,雖然答應得很爽快,可是後來陸續看到文字腳本和圖片分鏡腳本後,他感到事件大條,深怕自己出包,他說自己連角色功課是什麼都不曉得,人就到了現場,音樂一下,和他對戲的也是相識多年的兄弟,兩人之間的深厚情感自然就流露。「拍到最後有顆點菸的鏡頭,我忽然覺得好像真的變成另一個人。」五木當下起了雞皮疙瘩,原來這就是入戲的感覺。

不過這次入戲只是巧合,為了讓自己更能掌握表演,他報名屏風表演班李思源的表演課程,但這反倒成了面對自我的一次考驗。「我家觀念很傳統,就是希望小孩遵循社會規矩、有份穩定工作,可是我一直有股想要解放自我的慾望,這兩者很矛盾。」於是在課堂上,五木告訴老師,只要想到得在表演上打開自己、揭露過往,常常會讓他感到不好意思、甚至手足無措,他想打開自己,但不知道從何做起。

學習表演之初,五木並不知道怎麼打開自己、揭露過往

李思源則向他說了段故事,中古世紀騎士身上的盔甲,若是佈滿各種傷痕,那才是他勇敢戰鬥的證明,也因此才能搏得眾人尊敬。表演也是如此,往往藏在心裡的黑暗面,或是難以啟齒的情緒,運用得當就會成為表演時的利器。「聽了這番話後,我才在每次的角色功課準備過程中,漸漸敢釋放自己。」

曾因父母間的相處失去信任,感情最在意的是「忠誠」

但在大眾面前裸露自我,對五木來說,是一個痛苦的過程。五木先是語氣停頓,又深吸一口氣後才接著說道,除了在道上混的那段日子,痛苦的經驗總是逃不掉原生家庭帶來的創傷,他曾經因為父母間的相處而對感情失去信任,所以後來的交往對象,他最在意的就是忠誠,「或許就是想彌補我以前覺得,自己家庭不夠完美的遺憾吧!」

從學表演到準備角色,五木其實都是在跟過去和解,圖為〈我咁有法度〉MV劇照

隨著一次次地直面自我,反覆逼自己回到過去的經驗裡,五木的勇氣也一點一點地累積起來,在某一瞬間,他終於能坦然接受那些發生過的心理創傷與生理傷害,因為他一步步走了過來,才有能力可以面對未知,才長成現在的這個五木,他還因此撥了電話給父母,與對方和解,也與自己和解。

「我覺得接受自己一直是個很好的練習,當我更能承受過去,在表演上能展現出的彈性和效率也會更好。」說回表演,五木現在有一套準備角色與入戲的方式,就像他對自我的人生檢視,碰到新的劇本,他會梳理出角色的人生經驗,從中找到和自己的連結,就能藉此豐富角色設定。

起初在接演《明日之子》時,五木一度找不到跟豆漿這個角色的連結

「只要能確立角色說每句台詞跟做每個動作的動機,表演就能踏實,也才會有戲劇張力。」這也是他在公視人生劇展《明日之子》裡飾演豆漿初期,最大的卡關。他知道自己不會像豆漿那樣隨便把女生的肚子搞大,成為未婚生子的爸爸,所以一度找不到演出動機,「後來我覺得豆漿說話看似無情,還曾烙下狠話要人墮胎,但他心中何嘗不知道那是條生命?」

五木所理解的豆漿,是個講話不考慮後果的直腸子,卻不代表這個角色是真的冷血,這正是他與豆漿之間的連結,過去在道上走動的他一度也沒血沒淚,但現在的他對生命與身邊人事物都充滿好奇,這不就是豆漿個性的體現嗎?挖掘出這層連結,才讓五木能安心地成為豆漿。

感謝饒舌歌手五木,用表演帶給觀眾安慰

攤開五木在表演上幾個重要角色,出道作〈救人喔〉MV裡飾演流氓,在《少年吔,安啦!30週年致敬合輯》裡的〈我咁有法度〉MV裡,他和女友是一對毒鴛鴦,《明日之子》裡的豆漿則是把前女友肚子搞大、然後靠現任女友養的廢柴。五木從自己的生命經驗裡汲取不同部分發展成角色,但最後,他還是要謝謝那個同樣是饒舌歌手的五木。

五木與林嫣(圖左)在〈我咁有法度〉MV裡飾演一對毒鴛鴦

「饒舌歌手五木跟演員五木,好像是父母跟小孩的關係!」五木是這麼看待自己身上的兩種身份,要不是先寫歌、透過音樂創作被看見,也不會有後來接觸表演的機會。

不過將歌手五木與演員五木分開,終究是個假設性議題,兩者其實都是五木,「所以不管是在戲劇表演或是音樂創作上,我想追求的,是希望這世界上有人能因為我的表演而得到一些安慰或認同,這是一直督促我向前的動力。」五木的這番話,與印度詩人泰戈爾在短文〈用生命影響生命〉中的幾句話不謀而合,「把自己活成一道光,因為你不知道,誰會藉著你的光,走出了黑暗。」繼續堅持自己想做的,五木終究會成為一道光。

無論是音樂創作還是戲劇表演,五木都希望能帶給人安慰和認同

採訪撰文/田育志
責任編輯/許容榕、朱予安
核稿編輯/李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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