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瑪麗·阿馬舒克里(Marie Amachoukeli)執導的小嫉妒《Àma Gloria》是一部深入描繪親密情感、分離與無條件的愛的電影作品。電影講述一名六歲女孩克蕾歐(Cléo)與保姆葛洛莉亞(Gloria)之間的故事。當葛洛莉亞不得不返回家鄉維德角時,兩人間母女般的情感面臨了分離的悲痛,而這一分離也讓年幼的克蕾歐陷入情感的巨大漩渦。
(本文有部分劇情透露,請謹慎點閱)
親情依戀與分離的課題
電影的主軸簡單卻深刻:依戀與分離。克蕾歐成長於一個母親因病去世、父親忙於工作的單親家庭,葛洛莉亞對她而言不僅是保姆,更像是母親一般,不僅帶給克蕾歐愛與慰藉,也成為她生活中的一份穩定。
從開場,鏡頭即捕捉了克蕾歐與葛洛莉亞倆人日常生活中的點滴:笑聲、溫暖的擁抱和滿懷深情的對視。在檢查視力時,保姆小聲提示女孩讀遠方的字母,充分展現出她對克蕾歐的寵溺之情。讓觀眾彷也在不自覺中置身於她們的生活,感受到她們的深厚情感。
電影的核心在於葛洛莉亞決定返回自己的故鄉——維德角(Cap-Vert),不只是葛洛莉亞的重大決定,更是克蕾歐世界中的重大轉折。透過克蕾歐的視角,分離被描繪成一種無法接受的「拋棄」,即便大人用理性的話語試圖解釋,對她而言依然難以釋懷。
葛洛莉亞的離開對克蕾歐來說就像是一場殘酷的分手。讓人不禁思考,分離對於孩子的成長究竟意味著什麼?


必然的分離與希望的種子:從不告而別到好好說再見
葛洛莉亞的離去,動搖了克蕾歐對安全感和歸屬感的認知,這提醒觀眾,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,陪伴者往往扮演著和父母一樣重要的角色,而他們的離開自然會對孩子產生巨大的影響。
克蕾歐經歷了情緒上的多個階段:否認、悲傷,最終達到接受。這些情緒的變化對應著心理學中的「悲傷五階段」,儘管這裡的分離並非死亡般的永別,但對孩子來說,長時間的分離帶來的悲痛情緒近乎相同。
在巴黎的第一次分離,葛洛莉亞把女孩哄睡後與僱主相擁道別,此時,克蕾歐站在房間內,透過窗戶靜靜注視著葛洛莉亞離去的背影。數月後,分離的時刻再次降臨,在維德角的機場,葛洛莉亞蹲下身與女孩深情相望,兩人用最真摯的語氣彼此承諾,無論時光如何流轉,都會記得對方的愛。擁抱過後,她輕輕放開女孩,帶著最後一抹溫柔的微笑轉身離去。然而,轉身後,葛洛莉亞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,內心的悲傷難以強裝。
克萊歐與葛洛莉亞的分離雖然令人心碎,但導演卻以最真實的方式呈現。電影並沒有回避克萊歐的痛苦,而是展示了她如何在這段痛苦中找到力量,逐漸學會接受這種遠距離的愛。這是一段艱難的成長,但同時也是一種成熟的象徵:愛不一定只有一種模式。
對葛洛莉亞而言,她選擇返回家鄉維德角,不僅是為了履行對自己家庭的承諾,更是為了尋回她作為母親和女人的角色。電影透過她的選擇,傳達出愛隔著距離依然可以延續,並且跨越一切地理與文化的界線。


嫉妒是依賴、是佔有,還是被拋棄的恐懼?
當克雷歐第一次來到葛洛莉亞的家,看到房間裡貼滿葛洛莉亞與家鄉親人的照片時,她問道:「好奇怪,我好像只擁有跟妳的回憶」( C’est bizard, j’ai que des souvenirs avec toi. )這句話透露出克蕾歐自小缺乏至親的陪伴,生命中最親近的人是如母親般存在的保姆葛洛莉亞。
在電影後段,新生兒的出現讓原本受寵的克蕾歐逐漸感受到被冷落、忽視,於是她想透過跳海得到關注,而此舉也讓葛洛莉亞必須正視問題的嚴重性。
然而嫉妒不僅僅是一種負面情緒,它成為推動克蕾歐成長和理解人際關係複雜性的動力。雖然她希望將葛洛莉亞完全留給自己,但她最終必須學會接受葛洛莉亞對其孩子的愛都是同等的。克蕾歐逐漸意識到愛並不屬於任何一個人,而是多面的,這也成為她情感成長的一個重大轉折。
《小嫉妒》的鏡位常以孩子的高度呈現,從克蕾歐的視角出發,讓觀眾沉浸於她的世界中。大量的特寫也捕捉了小女孩情緒的每一絲波動——無論是喜悅、悲傷、憤怒還是無奈,都得到了真實的呈現。


社會現實的縮影:移民與身份問題
《小嫉妒》也巧探討了與移民、離鄉背井以及身份認同相關的議題。根據國際勞工組織(ILO)的報告,全球有超過1100萬女性從事家政服務,其中絕大多數來自經濟弱勢地區。
葛洛莉亞,象徵著世界上成千上萬的女性,她們選擇離開自己的國家,從事保姆、家政服務員或護理工作,以供養遠在他鄉的家人。這些女性往往要離開自己的孩子與至親,只為透過寄回的薪水改善家人的生活。對葛洛莉亞而言,這種犧牲帶來了精神上的矛盾與痛苦:雖然她對克萊歐視如己出,但卻無法忽視對家鄉親生孩子應負的責任。
葛洛莉亞被迫在兩個世界之間取捨,一邊是她親手養大的的克萊歐;另一邊則是自己遠在維德角的原生家庭,這種矛盾揭示了移民為了賺錢所付出的代價,然而移工每天都要面對的現實,往往是僱主家庭無法同感的。


有些關係即使跨越距離也能持續而深刻地影響我們的生命
通過深入探討遠距離關係、移民經歷與身份認同,《小嫉妒》不僅是一部聚焦分離的家庭劇,更是一場對親情、犧牲與自我成長的深刻反思。導演結合個人經歷,融入童年保姆經常播放的妮兒達·斐迪南(Nilda Fernandez)歌曲《Mes Yeux dans ton regard》(你眼中的我),創作出這部人之作。克蕾歐與葛洛莉亞之間的感情羈絆也提醒我們,那些深刻影響人生的關係,無論經歷時間與距離的變遷,仍會在心底留下永恆的印記。
撰文/胡阡阡
責任編輯/張博瑞
核稿編輯/李羏